宋小淇

又懒又胖又丑的一块人。不混圈。

宥惠|量度

BGM:人非草木




“安宥真,我被甩了。”

姜惠元一个人坐在江南这几天最火热的咖啡馆里紧挨着玻璃落地窗的位置,左手拿着手机给快速拨号是1的那位联系人打着电话。已经十二月份了,总挤满了人呼出的热气的首尔也冷了下来,凉气从玻璃窗的缝隙不易察觉地缠绕到小腿上,姜惠元看着桌上那杯冰美式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去吧台点了两杯热腾腾的焦糖玛奇朵,还有一块巧克力闪电泡芙。果然,还没等焦糖酱化开,安宥真便坐到了姜惠元对面的位置上。

安宥真也没有追问什么,还是往常一样第一句话一定是吐槽公司的愚蠢上司。确认了那人的眼神看着这边之后,姜惠元双手拿起有点大了的白色马克杯,取暖一样地缩起肩膀,小口地喝了一口热咖啡,上唇隐约地感受到一点湿润的泡沫残留,又一次,姜惠元被自己刻意的不刻意感动。迅速用右手擦掉,姜惠元微微低头,为下意识幻想几十年前的老土浪漫场景而感到愧疚。

“今天圣诞节,我们去开心开心,逛街做spa或者我请你吃好吃的肉。”

安宥真像是迅速察觉到了她情绪一瞬间的微弱低落,迅速转变了话题,却又给人一种几乎让人觉得是自作多情的不露痕迹,姜惠元叹了口气,她们这十几年,不都是这样吗。

“我心情不好,陪我喝酒吧,就你家楼下的小摊就好。”

姜惠元看着安宥真的脸,那张脸比起当年多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从来没变过,但有一样至少她能确定,姜惠元这样一直注视着安宥真的剪影,在这十几年的腐蚀下却变成了石像一样长在她们短暂的人生里,从未变过。


姜惠元时常庆幸安宥真没有察觉到,所以还能这样名正言顺地保持朋友的关系。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她们的关系好像都是姜惠元擅自仰望着安宥真多一些。这种下意识的仰望,可能是从那时开始,那是一件太小太小的事情了,太小了以至于姜惠元每次复盘时,都会对自己因为这样一件事情而那样深刻地爱上一个人而感到羞愧的程度,安宥真只是做了那么一件小事,甚至不是因为好感她,只是因为安宥真是个太好的人,所以自己就这样擅自做主地喜欢上了她。

有时候在生活的间隙,姜惠元会羡慕那些在歌词里能够写出「因为让我爱上了你,所以你要负责任。」的人,那样堂堂,而她从来是不敢用爱情这种在友谊里面无比自私的元素去打扰安宥真的。有时候她真的这样想,但是有时候却也生气,看着安宥真的脸的时候,她会气怎么会有人这么迟钝,气那个人永远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更气自己的懦弱,气自己的优柔寡断,气自己利用友情的名分得到那人的关心。

姜惠元也有挣扎过,挣扎过很多次试图把自己从这个位置抽离。她怪自己总是试验自己的心。第一次她交了女朋友的时候,刚开始也以为从那天起自己可以从暗恋毕业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她总在交往对象上看到安宥真的影子,而且是破碎的影子。那么多次,都是以不同方式重复着一样的经历,她寻着安宥真的痕迹去发展,幻想破碎了就不再努力拼凑爱的假象。

可能这些关系让姜惠元上瘾到无法自拔的只是那天她努力捕捉到的安宥真的一丝嫉妒而已。

那次抽时间的高中几个老友的聚会,都定了要带伴侣来,姜惠元也第一次带了女朋友。闹腾着吃完一顿饭,互相开着玩笑,安宥真出门接电话,很长时间之后她也跟了出去。

姜惠元倚在小店的后门上,安宥真在斜前方昏黄的路灯下,狠狠吸了两口烟,刚补的口红殷红地印在烟蒂上。

“嘿。你不是戒烟了吗。”姜惠元喊住安宥真

安宥真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有瞬间的落寞,很快变成慌张,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姜惠元走上前,走进那同一片温暖的黄光里。夏天,安宥真穿的白色t恤因为汗似有若无地缠绕在她身上,下颚紧绷着,安宥真的脸有种不自然的紧张感。似有若无地,姜惠元好像明白了刚才她看到的事情,心被猛击一样突然变得柔软,她伸手接过那根烟,张开嘴唇吸了一口,那瞬间,对于两个人来说,似乎尼古丁辛辣的瘾都抵不过两人唾液交缠在一起的刺激大。姜惠元抬起眼,她在烟雾里看见安宥真模糊的脸朦胧的眼睛,那眼睛里突然出现了那种她从未看见过的那么脆弱的神情,她突然有说出那句话的欲望,突然有种想向前一步的欲望,这种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那一刻她竟无法呼吸。

“惠元啊。”出来找她们去下一家的朋友打断了这短暂的,似乎能互相感受到心的瞬间。

两人都尴尬地别过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之后安宥真没有去下一家。


咖啡店那个临窗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和几乎空了的白色马克杯和一杯看上去只动了一口的冷掉的焦糖玛奇朵。

焦糖玛奇朵从来都只是安宥真喜欢的咖啡而已。


几杯烧酒下肚,姜惠元的脸变得红扑扑的。眯着眼睛,撒娇似的带些鼻音对着安宥真哼哼着些什么。安宥真一边夹了一块五花肉到姜惠元碗里,一边叹了口气。

“今天你来我家睡吧,你家太远了。”

安宥真结了账,半拖半抱着,把姜惠元拉到了家里。把姜惠元安顿在沙发上之后,安宥真用手捧着姜惠元红扑扑热乎乎的脸,把脸转向自己的面前。

“真的这么严重吗,这次分手。”

安宥真自言自语似的。

眼前那个人却突然靠过来,整个人瘫在她身上。刚脱下厚重的外套还没熟悉室内的温暖的皮肤,被姜惠元的肌理一点点温暖起来,却又暖得太过了一点,炙热得敏感。她的头蹭过来,在耳边痒得炙热。意识只当机了两秒,安宥真把姜惠元轻轻从自己身上移到沙发上,确认那人已经安静睡着之后,坐在地毯上,用卸妆湿巾一点点帮她把脸上有点晕了的睫毛膏,斑驳的染唇液和不能过夜的底妆一点点清理干净。

这还是第一次,安宥真看姜惠元醉成这样,那个人她不喜喝酒。

然后就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看着姜惠元的睫毛随着每次呼吸而忽闪着。有什么堵在心口一样,安宥真有种微妙地想吐又未吐的感受,闷闷的。

姜惠元睁开眼睛,一改刚才醉酒姿态,她的眼睛清醒又明亮地看着安宥真的脸,那人似乎有一瞬间的堂皇,却又很快地掩饰好了。


姜惠元虽然一喝酒脸和身体的皮肤就会变得通红,但是却不是那么容易喝醉的类型。


坐直在沙发上,姜惠元几乎绝望地看着安宥真,借着醉酒的名义这样无理取闹,清醒过来她们却还是她们。

“即使这样,还是讨厌吗?还是不要吗?”

“姜惠元,你说的是什么话。”

安宥真笑着别过头去。

“我看你还是喝多了。”


姜惠元最看不懂的就是安宥真这样的地方。她最残忍又最温柔的地方,明明早就知道了,但是却装作迟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装作她们之间是最纯粹而盛大的友谊的这个地方。

但是她再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暧昧地,假装着,患得患失,会每天在卑微像尘埃和被爱得心满了要溢出来之间反复横跳,这些年,回忆起来真的好累。


“安宥真,你不要假装迟钝了。”

“但是,惠元呐,朋友是一辈子的,爱情很短暂,我不想因为这么短就会消失的事情真的永远地在我的生活中失去你。”

安宥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毯上的某个不存在的点。


“我要走了。”

姜惠元用平静的语调说,

“明年开始去纽约的总公司,是晋升。”

姜惠元努力撑起一个笑容,

“朋友啊,祝贺我吧。”

眼泪只从一只眼睛慢慢地流下,就像姜惠元努力撑起来的这个叫做尊严的面具还没有破裂一样,嘴角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嘴唇却在微微颤抖着。

不去看安宥真,逃走一样,姜惠元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拿起外套,匆匆走到公寓门口。

“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还挺早的,回家睡了。”


这样摊牌,或许也没那么坏。

走出公寓,天空飘起了雪。独自凝望着天空,街道流光溢彩的霓虹照得雪像碎钻一眼闪耀着。姜惠元只觉得好冷。但是季节总会变换,冬天也总会过去的吧。

圣诞节,这也是圣诞节的奇迹吧,至少她毕业了,从安宥真那里。



窗外的天终于从浓重的黑一点点变亮,姜惠元坐在床边,到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动过,连疲惫的衣角都保持着一个角度未敢动弹,脊背僵硬得疼。时间把黑色的天空染成鱼肚白,姜惠元却感觉只过了冗长的几秒,脑子很乱又太清醒了,这份清醒让她绝望。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铃声打断了姜惠元为自己创造的悲情电影。

熟悉的备注名

“你可不可以……我不想让你走。”安宥真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昨天求婚了。”

姜惠元顿了顿,

“我说了no。”

不给安宥真回答的时间,姜惠元紧接着说:

“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安宥真沉默着不回答。

“所以我不得不走才行。”

姜惠元努力保持的镇静还是破裂了,句末藏着的哽咽任是谁都能听出来。

“你开门。”


时间像静止了两秒,姜惠元猛地站起来,关节因为太久保持一个不舒服的姿势而疼痛,于是她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跌跌撞撞地几乎冲向公寓的大门。

站在门把手面前,姜惠元看见自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眼一闭心一横,她拉开门,突然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个衣服上还带着昨晚烤肉味的怀抱中。




“呀,安宥真你这个小丫头,就这么做小姑娘的黑骑士也不怕人家被你掰弯了,那这样你要负责任的哦。”

“我也想负责任。”

下午的太阳斜斜地照射在安宥真的身上,窗外是春天的葱郁,但是安宥真那么认真地看着窗边课桌上姜惠元做数学题时垂下来的头发。

“天气好好啊。”

安宥真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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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快乐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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